肝动脉动脉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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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12/23 17:16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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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冲的影像声色(ID:zhouchong)

我们走在寂静里,这个寂静的名字叫死亡,我们不再说话,那是因为我们的记忆不再前行,这是隔世记忆,斑驳陆离,虚无又真实。——余华我没见过外婆,在很早之前,她就死了。不是疾病,不是意外,而是人祸。外婆和外公,是相亲认识的。他比她大了6岁。在两人认识前,外公已经相过近10次亲了。有时,是他看不上女方;有时,是女方看不上他。折腾下来,他甚至都有了一辈子单身的念头。直到28岁那年,媒婆上门,说:“再看个,这姑娘你肯定喜欢。”他摇摇头,“随缘吧。”可他还是去了,或许是命中注定。当外婆轻轻摇曳的身姿出现在他眼前时,他就不想再单身了。那时,外婆22岁,五官精致。外公也不逊色,高挺的鼻梁,目光炯炯有神。两人一见面,就相互点了头。媒婆还不忘调侃:“哟呵,我说你会喜欢吧。”外婆不嫌外公穷,哪怕家人反对,也执意要嫁给自己钟意的男人。故事的开端,常常是恰逢其时,两全齐美。只是,当时没人知道,故事的尾声,会以悲剧衔接。年,外婆30岁,在那个小村子里,她是出了名的美人。大家都爱叫她“满英”,她身材娇小,却很懂时尚。在村里,她是第一个穿喇叭裤的女人。她是农村妇女,却皮肤白皙,丝毫没有被烟火烫过的痕迹。她爱干净,有洁癖。邻里上下,都知道她每天擦窗抹地,所到之处,都是整洁有序。可这样一个女子,偏偏中了“红颜祸水”的蛊。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夏日,一轮太阳正昏昏欲睡。外婆在门前晒被子,外公开车送货,出了远门。2岁的妈妈,在房间里睡得沉,舅舅和大姨被送去了学校,四下静得只剩蝉鸣。一阵风起,杆子上的床单被吹落在地。随后,外婆起身,捡起被蒙上灰尘的花布床单。当她准备去河边重新用水清洗时,却看到一伙人正气势汹汹的朝家来。两个男人,一个女人,还有两桶粪便,他们走到外婆家。女人开始高声呵斥。“你个不要脸的骚货。整天搔首弄姿,勾引别人家的丈夫。”她是典型的村妇。不听道理,不问事实,只要声音大,嗓门亮。在她嘴里,黑的可以变成白的,白的可以变成黑的。外婆认识她,但交集不多。外婆和她的丈夫,也只是有过几面之缘。上上下下,偶尔会点头,打声招呼。外婆性子刚烈,面对女人的质问,气得全身颤抖。那一刻,外婆具体说了什么,没人知道。吵架声此起彼伏,在小山坡上回荡。村妇让身边的男人,抡起桶子,将粪便全部泼向外婆家。窗户上,大门前,粪便四溢,臭气熏天。去年冬天贴上的窗花,瞬间被捂住了嘴。外婆的嘴,也被捂住了,她说不出话来,像个哑巴。村妇和两个男人,洋洋得意,似乎是做了什么“替天行道”之事。听人说,那天下午,外婆不停的从坡下提水回家,来来回回,有近20趟。她汗流浃背,却始终没流一滴泪。臭味渐渐散去,可,外婆的名声却再也回不来了。一些谣言被散开在当地,开出了恶之花。妈妈说,外婆是绝情的女人,为了自证清白,她没等外公回家,没等孩子长大。在一个月满之夜,她将刚出生的女儿送去了亲戚家。临走时,别人问:“满英,你要干嘛去?”她说:“你帮我照看几天,进根过几天回来了,我让他来接。”事实是——回到家后,外婆喝下农药,决绝而去。没有一句遗言,外婆撒手人寰。将2岁的妈妈,4岁的舅舅,8岁的大姨,留于人间。外公,是最后一个知道消息的人。他开车连夜赶回,妻子尸骨未寒。从坡下走到家里,一路上,外公腿发软,好几次都摔倒在地。短短几天,一个家四分五裂,满是伤痕。他们都成了命运的弃儿。外婆死后,外公再未另娶。有媒婆上门重新给他介绍对象,却被赶了出去。外公的兄弟也劝他趁早找个伴,免得老到走不动了,没个人在身边。他不放心上,全然拒绝。除了放不下外婆,也不想拖累别人。一个人拉扯三个小孩,日子艰辛,是有目共睹的。有一年过年,家里穷到揭不开锅,妈妈扯着外公的裤脚,饿得一直哭。舅舅和大姨跟着外公去邻里借米,可最后吃到的,都是闭门羹。就这样,三个孩子跟着外公系紧裤腰带,熬过一个又一个长夜。后来,为了养家,外公不得不把最小的妈妈扔在了家里,而大姨和舅舅,则和外公一起出门给人做活。妈妈的童年,永永远远地活在等待里,天一黑,她就把外公留下的蜡烛点亮。一听到家人的声音,就兴奋地站在坡顶上向下望。妈妈说,她特别厌恨这种日子,明明有家,却活成了一颗浮萍。飘零在世间,毫无安全感可言。妈妈的姐姐,在还未到20岁的时候,就嫁了出去。那一天,哭得最凶的不是外公,而是妈妈。或许是从小没有母亲,而长姐如母。大姨离开家,也注定了妈妈的日子只会愈加孤单。她生性胆小,夜里一个人睡觉,常常噩梦连连。我问她为什么会做噩梦。她说:“我总听见满英的走路声,我没见过她,很害怕。”在恐惧,饥饿,担惊受怕的岁月里,妈妈终于盼望到了长大的一刻。年,她马不停蹄地让媒婆帮自己找了户人家,便嫁了。我问她:“你当时是喜欢爸爸的吗?”她打趣着说道:“哪有喜不喜欢,我就想有人陪我。晚上就不会害怕了。”听起来,是多么微小的要求,可对那时的妈妈来说,都是奢求。虽说外公很穷,可大姨和妈妈,嫁得也算风光。他拿出辛苦挣来的积蓄,为她们置了嫁妆,不输其他人家。舅舅也去了北方做生意。那个小山坡上,红砖白瓦的房子里,就剩下了外公一人。那年,他已50岁。仍是单身。我和外公,不算亲昵。常年见他,都是一副严肃的脸庞,他不爱和我们开玩笑,最喜欢在一旁静静地喝茶。话少。当年,他学了厨子,成了家乡有名的厨师,不论丧事喜事,大家都爱叫他去掌厨。小时候,我和哥哥爱偷吃,常常跑到他的厨房,却又不敢出声。外公见了,就从柜子里端出一个盛满点心的碗,一边递给我们,一边赶我们离开。我从未在外公家住过,只是过年时,会在那里吃一次饭。每一次,他都是穿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。妈妈给外公买了很多新衣服,但他从不穿,给他买智能手机,装无线网,他也断然拒绝。那时,我想,真是个无理的小老头。他外表坚硬,就像身着密不透风的盔甲,他的喜怒哀乐,更是很少表现在脸上。这也让我和他距离疏远。我们打电话,从没超过1分钟。“吃了吗?”“身体最近怎么样?”“咸鸭蛋腌得咋样了?”重重复复的问题,外公都会一一作答,然后,就剩下了电话的嘟嘟声。我从没听到过外公生病的消息,他活成了我们心里身体最好的老人家,70岁还在外面帮别人炒菜。但其实,心里越苦的人,悲伤越是不露声色。某次,奶奶说,在路上碰见了外公。他迎面走来,左边眼睛肿大,右腿走路一瘸一拐。医院,他却说没啥大事,买了药。而就在这不久后,外公病倒了。他晕倒在家,被邻居发现。医院,医生检查后,称需要做脑部手术,但由于年纪太大,风险性很高。妈妈从外地赶回来,看着满头白发的外公泣不成声。他躺在床上,面容依旧严肃。在病床上,外公还连连嘱咐:“让另外两个不用来了,去忙自己的。我没事。”外公进手术室那天,在学校的我,拨通了他的电话。我试着放松,尽量用一些语气词来延长我们之间的对话。失去的恐惧在隐隐作祟。幸好,手术顺利。结束手术后,他穿着病号服,站在阳台上。春日的阳光轻柔地贴在他的肩,他在喝热腾腾的筒子骨粥。妈妈说,那是外公第一次喝。一年天,有将近天的时间,外公都是一个人在吃饭的。记得有一次,妈妈走到外公的厨房,锅里,是前几天凉透的剩饭剩菜。或许,一个人食之无味,吃饭,成了一种任务,而非享受。更多的时候,外公都是在外面跑,帮人家砍树,帮人家炒菜。做事风风火火,给人一种他还未老的感觉。但,岁月始终是无情的。家人阻止外公再去做厨师,怕太操劳,他一边点头,一边又跑了出去。可人一老,手脚就不再利索。在一场婚宴里,我清晰得听见桌上的人说着:“没放盐”“不好吃”“厨师不行”……我低头尝了几口,不由得在心里为外公难过。在山上做农活,他常常不慎摔倒,有一次直接从山上滑下来,还好抓住了一根藤蔓。但藤蔓带刺,手掌肉被生生刺穿。他的手,肿成了包子。妈妈心疼得掉眼泪,他却说自己“大难不死,必有后福”。我一直也相信这句话。可,人生还有一句话,叫——祸兮福所依,福兮祸所倚。年,外公74岁。在9月的一天,他打电话给妈妈,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。“家里的电视机,突然从墙上掉下来了。”妈妈没在意,只说是没挂稳,到时找人去修。可就在第二天,舅舅出事了。在西藏奔波的他,突发脑血管动脉瘤破裂,危在旦夕。他被抢救进ICU,脑部大出血,很有可能沦为植物人。没有人敢告诉外公。可,到底还是传到了他的耳朵里。他打电话给妈妈,声音像是被吞入了喉咙。压抑。沉重。“没什么大事,就跟你之前做的那个手术一样的,很快就好了。”但事实是,舅舅的情况,比任何时候都要危急。爸爸赶往西藏。大量的医药费向家庭席卷而来。每一天,爸爸都在签舅舅的病危书。他的手,已然颤抖不停。或许是父子同心,外公似乎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。他打电话给在西藏的爸爸,说要听舅舅的声音。吞吞吐吐间,外公懂了。在老家,一直有个迷信。如果一个人,带着扎好的礼袋,虔诚的去庙里烧,一定能心想事成。在舅舅出事的第12天,外公便去了。没人知道,那天,在庙里,他祈祷了什么。但没多久,舅舅的病情立刻有了好转。从ICU到观察室再到普通病房,从*门关里,他走了一遭又一遭,终究是被拉了回来。医生说,舅舅的意志力创造了奇迹。脑部出血等级来看,他百分之90的概率会成为植物人。可他没有,反而在慢慢恢复。从西藏回来,舅舅转院到老家,外医院。他轻轻摸着舅舅的头,在缝过一针又一针的伤疤上停留着。家人见舅舅遭此一劫,纷纷泪湿衣襟。唯独外公没有。他还是一副严肃的面容,丝毫未改变。没几天,外公跟妈妈说,医院照顾舅舅,给他煲汤喝。可他要回趟家,收拾点东西过来。他一如既往,雷厉风行。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处理的干干净净。医院的那天,他拿起电话,打给了爸爸。在电话里,他声音微弱,问道:“娇娇的电话,是多少?”娇娇,是我的母亲,他最小的女儿。爸爸一脸疑惑。因为外公一直有妈妈的电话,甚至还打过很多次了。爸爸一个字一个字重新报给他,但外公怎么都听不清。听说,那天外公还打了电话给他的大侄子。在很早之前,外公应允了帮他家炒菜,可他在电话里推掉了。“我不能帮你家炒菜了,医院照顾我的儿子。”一般来说,这种婚宴的厨师,定下就不能变了,不然不吉利。外公又怎会不懂这个道理。我清晰得记得,那天是11月14日。晚上10点的样子,我接到了家人的电话。“外公去世了。”5个字,如五雷轰顶般砸在我的心上。他走得突然。突发心肌梗塞,离开这个世界,只花了几分钟。他没等救护车,没等子女,没等任何人。住在附近的亲人恰好去了外公家,才送了最后一程。奔丧途中。他的好,他的苦,一切都重现在脑海中。那个不用智能手机的外公,那个独自生活几十年的外公,那个把任何好东西都留给我们的老人,就这样离我们而去了。我实在没办法相信。家人们天南地北地赶回家,为外公送行。在医院还不省人事的舅舅无法前来。家人们一边安葬外公,一边商量如何瞒住他的儿子。悲伤如决堤的洪水,在那个冬天,浸满了整个家。葬礼过后,人们谈起外公。有人说,他去世前几天,腿病就复发了。在路上,一瘸一拐,好几次痛到蹲在地上,没法走。凌晨两三点,痛到无法忍受,自己跑到路边采一些药草,囫囵地敷在腿上。可这些,从未在他嘴里提过半分半毫。我一直以为,外公是健康的,身体无恙。因为每一次打电话,他都会说:“我没事,挺好的。”他住在小山坡上,信号极差。所以,几乎没有小孩愿意待在他那里。每年吃完饭,弟弟妹妹们都吵着要早点回家打游戏。他也从没留过任何人。“快回吧,把这些咸鸭蛋带着给他们吃。”这是外公最常说的一句话。妈妈有时怕他孤单,想接他来家里住一住,他却总是摇头。“我睡得早,年轻人吵吵闹闹的,我不习惯。”记得有一次,我下午6点给外公打电话,电话响了5声,在我准备挂断的时候,他接了起来。“外公啊,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啊,还没吃饭吧?”“啊,(笑)家里下雨了啊,降温了,我就上床睡觉了,刚刚才听见手机响。”那一刻,我才突然明白。或许,外公并不是喜欢早睡。每当夜幕降临,四下如潜入深海般,寂静得可怕,孤独的人,早早进入梦乡。梦里有欢声,有笑语,还有自己思念多年的人儿。而当天渐渐亮起,有些人醒来,有些人却在大雾弥漫的梦里,悄悄远走。那个小山坡上,仿佛还站着一个身子孱弱的小老头。他站在坡顶遥望。我向下走,却没再回头。

-END-

来源:周冲的影像声色,这是一个文艺而理性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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